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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2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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安歌從車站出來,一眼看到站在人群中醒目的嚴言。

嚴言卻沒能立即看到他,他是從側門出來的,嚴言只盯著正門看。安歌停在側門門口,仔細觀察嚴言,滿臉期待,除此之外看不到其他的。臉上還有些許擦傷,是昨夜與流浪漢打架時落下的吧?

他徹夜不歸,這樣回家,媽媽不會懷疑嗎?媽媽現在可真的把他當親兒子了。

這一周,他不敢給自己打電話,媽媽打電話,說話卻總離不開他。

八月末的汽車站前廣場,陽光充沛,卻也不是十分曬了,他站得筆直。頭發還是剃得極短,穿著簡單白T恤與藍色牛仔褲,卻引得許多女生回頭頻頻看他。他半點不知,甚至還有男孩看他。安歌自己也不知,這下要怎麽辦了。

安歌想繞過他就走,讓他空等一場,好好整治他一番,可想到昨晚的事,又邁不開腿。

一個學生模樣的女孩拉著大箱子從車上下來,吃力地拉著往門口走來。安歌清清楚楚看到,有個阿姨,還有個小哥都主動提出要幫她。她都笑著拒絕了,直到看到嚴言的背影,再經過嚴言,女孩轉身看了眼嚴言,女孩站在原地。

幾秒之後,女孩走回嚴言身邊,笑著說話,還指箱子。

嚴言點頭,伸手就要幫她拉箱子。

傻狗!臉上都是傷,醜成這樣,還敢在外面勾引妹子!

安歌走出側門,大步往嚴言走去,冷著臉。嚴言幫女孩拉了箱子,擡頭正要往裏走,看到安歌,他滿臉歡喜、驚喜。安歌面無表情地從他身邊掠過,心中開始快速倒數:三、二——

“安歌!”嚴言追上來。

安歌冷笑,算他快,數到「一」還不來的話,就真的去受死吧!這輩子別想得自己好臉色!

安歌趁機回頭看了眼原地站著的那個女孩,她很失望地看向他們,陡然發現安歌,她的眼神又一亮。安歌「哼」了聲,轉過臉,往路邊走得更快。嚴言追得也飛快,並道:“書包給我,包都給我!”他邊說,邊伸手取書包,再搶安歌手中另一個包。

安歌也沒有太反抗,愛拿拿去。

嚴言怕安歌曬太陽,多付了錢早就叫好了出租車,他們不用等,坐上車直接回家。安歌想,這個亂花法,三萬塊這下還剩多少了?反正是傻狗自己要亂花的,跟他可沒關系。安歌再想想,全花掉才好呢,往後傻狗身無分文,可就要看他臉色生活了。

想到這樣一幅場景,是何等暢快?安歌再冷笑出聲。

嚴言心裏有鬼,也不敢問他為什麽笑,只敢問些「餓不餓啊」之類的話,再問「累不累」。

安歌故意說:“不累啊,等等到了直接搬家走吧。”

“…”嚴言不敢說話了。不僅如此,到家的這一路上,他都再也不敢說話,嚴言在心中打腹稿。阿姨,已經被他勸動並且感動了……但是他也知道,只要安歌不答應,阿姨肯定還是會聽安歌的,還是會搬走。

到底要如何才能把安歌留在家裏呢,下車了,嚴言當然是還沒有想到好法子。

安歌就打著花光嚴言的錢,好讓他當徹底的窮光蛋的主意,也不搶著付錢了,嚴言半點沒覺出哪裏不對,非常榮幸地付了錢。付好錢,嚴言拿上包,立即下車給安歌打開車門。

司機將車子開走,安歌卻停在原地,故意回頭仔細看嚴言的臉。

嚴言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,還有些忐忑,問:“怎,怎麽了?”

“你跟人打架了?臉上怎麽這樣?”

“沒有……”

“肯定是打了!是不是被抓到警察局去了?!”安歌嚇唬他。

“沒有!”嚴言抱住包,立刻用力搖頭。

會騙人了啊,安歌繼續看他,看得他都快要低頭了,再問:“那你臉上是怎麽回事?”

“我摔了一跤……”

安歌還是看他,看得嚴言往後退後一步,安歌往前逼一步,他再往後退,都快靠到院墻上了,嚴言差點受不住要招了。安歌嚴肅地威脅道:“我最討厭打架的人了!你可不許不學好!”

嚴言心中更怕,他昨天真的被抓到警察局了……後來可能是查明了真相,知道他打的不是好人,警察又把他給放了。回來後,安媽媽也問了好半晌,他只能說自己是摔跤。騙安媽媽還好一些,騙安歌,還是在安歌的眼皮子底下,他的心理壓力太大了。

安歌又這樣說,嚴言立即保證:“不打架!不打架!一定不打架!”

“哼……”安歌繞過他,準備進院子。

嚴言湊上來,小心問:“安歌,能不搬嗎……”

“不搬?”安歌回頭看他,“不搬家,天天被你偷窺我洗澡嗎?變態!”

“我不是變態……我那天不是,我——”

“變態!我現在就搬家!”安歌狠狠瞪他一眼,回身走進院子中。一轉身,安歌就笑了,逗逗他真有意思啊。這幾天趕戲,安歌特別累,還真沒勁立刻搬家,必須要緩幾天才行。他是逗得舒坦了,嚴言嚇得不敢再開口,只敢盯著安歌,就怕他拿上東西立刻走。

安歌心情好,腳步輕盈,直接去洗了手。

他洗手時,嚴言又小心翼翼地來了,手裏捧著花瓶,獻寶道:“安歌你看,你那天帶過來的花,還開著呢。”

安歌詫異看了一眼,竟然真的還開著。他那天剪的都是些已半開的花,如今天熱,頂多開一周。就是一周,花瓣也已開始掉了,這一瓶竟然還很生機勃勃。想必每天都換水,打理得很勤快吧。

安歌洗著手,看他的臉,是怕自己搬走,百般討好吧。

安歌收回視線,雖然他改變了策略,也很希望花光傻狗的錢,讓傻狗這輩子靠他才能活。可是,他不想和傻狗住一起。他們又不是沒錢、沒房子住,幹什麽還要住這裏呢?又不是上輩子了。再說了,現在就敢偷窺他洗澡,以後呢?!

安歌洗好手,回頭對嚴言笑,笑得嚴言也跟著有些心花怒放的時候,安歌道:“花養得再好,我也要搬家。”

說完,立即收起笑容,眼睛看天,安歌繞過他走出衛生間。

“…”嚴言的心拔涼拔涼。

媽媽前幾日已回到店裏上班,今天安歌又回家,她的心情特別好。晚上,她和嚴言一起做了一大桌子的菜。安歌上輩子拍戲學做菜,只是學個形,真要上手做,做出來的菜也就是好看,味道很不好。他也沒去幫忙,坐在地板趴在茶幾上埋頭做數學題。開學第一天就要考試,他這個暑假,雖然作業都做好了,卻沒半點時間刷題,數學估計又要回到36的水平。能多看一點,那也是一點。

可是不知嚴言到底給媽媽灌了什麽迷魂湯,兩人從廚房端了飯菜出來,一起吃飯時,媽媽問安歌:“童童,要不,我們不搬了吧?”媽媽問時,嚴言緊張地也看他。

安歌吃了一筷子魚,咽下去,慢條斯理地說:“媽媽,我們怎麽能總是麻煩別人啊。”

嚴言立刻搶著說:“不麻煩,不麻煩,安歌,你的媽媽,我是當做自己媽媽的!”

安歌有點氣,不要亂認媽好嗎!

誰料,他媽媽也跟著點頭:“我也是把嚴言當作自己的兒子看待的,他真是個好孩子。”

安歌不是有點氣了,是非常氣,誰能告訴他,到底灌了什麽味道的迷魂湯?!他也去學學怎麽做這湯。安歌的臉色冷下來,嚴言立刻閉嘴,媽媽莫名地也不敢再多說話。安媽媽也不知為何,他家童童自從過了十六歲生日之後,越發像個大人,這次出門待了近兩個月,回來後真的和大人一樣了。

有些時候,他家童童臉色一冷,她也不敢多說話的。她也知道,兒子能這樣最好不過,不會被人欺負。她悄悄看看嚴言,朝他擠眼睛,暗示自己也沒辦法了。嚴言朝她笑笑,有些失落地吃完了這頓飯。

他們當初來時,只帶了一些日用品,很好拿,搬到新家也不是從這裏搬東西。

第二天,安歌出門去找李歡心,一起去看了他未來要住的房子。是個公寓,在一個很不錯的小區裏,一百多平,面向朝南,陽臺很大,還能種花種草。房子裏,衣帽間、放映室等等,應有盡有。安歌不是那等沒見過世面的人,眼中倒也沒有驚詫,但是真的很感謝李歡心。

人家完全可以不把他當回事,可見李歡心的確是個很不錯的人,難怪上輩子也受寧休、明雁重用。房子裏什麽都是齊全的,看過後,兩人坐在落地窗前喝茶聊天,聊聊未來發展的事。

“你先好好上學,正好也稍作休息。這個暑假,你也累了,單槍匹馬一個人在外。九月中旬有好日子,正好天氣也涼快下來,我們到時談簽約的事。”

“好日子?”

李歡心端起茶杯,笑道:“是明雁,他一個小孩子,倒是很信這些,寧休受到影響,凡事都會看看日子。”

安歌心中一動,據他所知,寧休原本是個直男,也有女朋友,這輩子目前看來與明雁只是長輩、晚輩關系,不知未來又會如何,還會成為情侶嗎。

李歡心再道:“《天道》確定是一月份播了,我這邊已得到內部消息,電視臺的檔期也留了出來。除非審核不過關,但鄧導這個人,做事是很值得放心的。你在裏面演的雖然是個小角色,片段前幾日我和寧休都看過了,很有圈有點,人設也好。過陣子,你也要去錄音棚配音的,到時候我陪你去,再見見鄧導演。屆時電視劇播放,我們會見機行事。如果順利,你應當會小有名氣,算是你入行的真正的第一桶金?”她又笑,“當然了,如若沒有,你也不用灰心。”

李歡心的想法很簡單,進這一行的,誰不想紅?誰不想被人認同?更何況安歌的條件是真的好。

安歌點頭:“你們放心,我不急。”他是真的不急,人生這麽多機遇,他才開始,怕什麽。

年紀小,卻又沈著,李歡心當然喜歡,抿嘴一笑,閑閑地又與安歌說了些其他的事。

聊至傍晚,稱心而歸。

開學前的最後幾天,除了和明雁一起出去吃過兩次飯,剩下的時候安歌都是窩在家裏刷題。當然,這個家,暫時是指嚴言的家。他打算考完摸底考的當天搬家,否則他心裏總吊著塊石頭,不得安穩,考完,他才放心。

這幾天,嚴言沒有出去擺攤,安歌也不催他,恨不得嚴言立刻變成一個窮光蛋呢。媽媽出門上班,就他們倆在家,嚴言也不敢再留他,只是小心「伺候」他學習。在劇組兩個月,安歌瘦了幾斤,回來這幾天,嚴言天天一日三餐精心給他做。

嚴言做飯好吃,明明什麽也不知道,偏偏似乎就是按照安歌的口味做的。安歌吃得也多,時不時想吃雞蛋餅了,嚴言也立刻能做。

等到8.31這天,安歌先去學校交了暑假作業,還領了新學期的新書,便早早放學回來。隔天就要摸底考,他早早洗了澡準備抓緊時間臨時抱佛腳,洗澡時看到浴室裏有個體重秤,站上去稱了稱,他快崩潰了。他這幾天就胖了六斤!他嚇得立刻捏自己的肚子,平坦坦的,可他就是覺得很胖了。他洗完澡出來,嚴言立即起身,招呼他:“安歌安歌!我包了湯圓給你吃!芝麻餡的,剛煮好,還拌了桂花糖,紅豆湯做底。”

“不吃!”

“你不是喜歡吃的嗎……你昨天說好吃的……”

“我不吃!”

“…”嚴言又委屈看他。

安歌生氣地指著自己的肚子說:“我胖了六斤!我三天胖了六斤!都怪你!”

“吃了才有精力覆習啊。”

“你是餵豬嗎!我又不是豬,我不吃!我去做數學題,不許打擾我!”安歌說完,拿上課本就去書房做作業。嚴言捧著碗,回頭看沒了影的書房門口,英俊眉毛蹙起,他沒覺得安歌胖啊,不僅不胖,還太瘦了,他覺得他一手就能抱起安歌。

他搖頭,他不能瞎想,他怎麽能去抱安歌呢。

他再低頭看那碗湯圓,安歌不肯吃……安歌明天就正式開學了,開學的當天考試,也就是明天,安歌就要搬走。他再也沒有這樣的機會和安歌住在同一屋檐下,他就是想給安歌多做些吃的,想讓安歌多記住一些自己。

他這幾天越發明白,安歌是真的要去當明星了。安歌那麽好看,理應是要當明星,站在最耀眼的地方被眾星拱月。可是安歌本就看不到他,也厭煩他,等安歌站得更高時,安歌還記得他是誰嗎。

他心中有些難過,坐到椅子上,低頭一口口吃自己包給安歌的湯圓。

芝麻餡香而甜,桂花糖更甜,他卻吃得很苦澀。

安歌做了一道題,想到剛剛嚴言委屈的臉,握筆的手頓了頓,輕手輕腳走到書房門邊,小心往外看。看到他沈默地吃著那碗芝麻湯圓,一聲不吭,好像下一秒,他就要哭了似的。

安歌莫名也有些不好受。

可是,他是肯定要搬走的。

安媽媽始終不肯睡嚴言母親的臥室,安歌也不肯睡嚴言的臥室。不過明天就要搬走,安媽媽一直睡沙發,安歌就在沙發旁打地鋪。這一晚,嚴言堅持要把自己的床給安歌睡,不管暗地裏給他瞪了多少眼,他仍堅持。

“你明天要考試的,今天要好好休息。”嚴言說完,還對安媽媽道,“阿姨,這是大事,你勸勸安歌吧,反倒是我,我力氣大,身體好,就是睡院子裏也沒關系的,現在天還熱,院子裏還涼快呢。”

安媽媽也看安歌,遲疑道:“童童,你看,嚴言一片好心。”

“我不……”安歌堅持拒絕。

安媽媽便叫嚴言先去洗澡,她勸安歌:“童童,你聽話,我和嚴言都是為你好。”

安歌低頭不說話,他不想睡嚴言的床!

“嚴言這個孩子,心實得很,他是真的關心你,媽媽看著都不忍心,你就接受吧。”媽媽再道,“唉,說實在的,這一個多星期,我住在這兒,也是真的不想走,倒不是我貪心別人家的房子。你給我看了新家的照片,是個好地方。可是吧,嚴言這個孩子太可憐了,沒有父母,一個人賺錢養自己。你看這一個多星期,我們在這裏,他多高興?他是真的希望有人能陪陪他。童童,媽媽想啊,我們就把他當作家人不好嗎?我們住在一起,媽媽也能多照顧他,媽媽很舍不得他。”

安歌被他媽說得心中也有些酸澀,嚴言很孤單倒是真的。

安媽媽見他沒反應,再嘆氣:“媽媽就是這麽一說,我也知道你的困難。你往後要當公眾人物,住處很重要。媽媽不再提這件事,你今晚就睡在他的房間吧,他是真的為你好的。明天,我們就走了,就答應他一回吧。”

安歌還不說話,安媽媽拉住他的手:“好不好?”

安歌擡眸看媽媽滿臉期盼的臉,萬般不願之下,只好點頭。

媽媽欣慰地笑了。

嚴言又不是他,不好在沙發旁邊打地鋪,況且媽媽也非要讓嚴言和安歌睡一起。在媽媽眼裏,兩個男孩子睡一張床是再正常不過的事,嚴言的床本就是雙人床。

嚴言心裏是有些激動的,雖然明知安歌不可能答應,依然偷偷瞄安歌。

哪料安歌答應了,他一答應,媽媽就放心了。大家都早早歇下,安歌和媽媽道了「晚安」,笑瞇瞇地關了房門,並在關門前將嚴言拉了進來。

門關好後,人一拉進來,安歌的笑也沒了。他回頭對嚴言說:“我在地上睡,找個毯子給我隨便鋪一鋪就行。”

“不行!”

安歌伸手敲他的額頭:“你聲音小點!怕我媽聽不到嗎!”

“不行,你睡床上,我打地鋪。”

“我不想睡你的床!也根本不想和你睡在一個空間裏!”

嚴言很受傷,平靜了會兒,他擡頭,認真看向安歌,難得平靜而又不再小心翼翼地說道:“安歌,明天你就要走了。我知道,你要當明星了,明星要經常參加各種活動,要出去拍戲。你會認識更多優秀的朋友,你也會沒有時間再看到我。哪怕我還像從前那樣天天跟著你,我也不可能再找到你,也不會再看到你,我甚至不知我還能再去哪裏跟你。我……很珍惜和你認識的這段日子,我也很慶幸我能夠認識你,我會永遠記住你,記住我們認識的這幾個月,記住你、阿姨和我住在一起的這幾天。我覺得很幸福……”他說著說著,說不下去了,不由低頭。

安歌被他說得更難受,但越難受,他的臉越發冷漠,並冷冷道:“我又不是要死了,你怎麽會看不到我。”

“你以後別亂說話了。很多話不能常說的,說多了會變真。”嚴言再擡頭,朝他勉強笑笑,“我是會再看到你,但是在電視上吧。”

安歌垂下眼眸。

嚴言再道:“你明天要考試,要好好休息,你睡我的床吧,我幾乎每天都曬被子,每半個月都會洗一次,很幹凈,被子也很暄軟。我不會和你在一個空間的,我拿上涼席去院子裏睡。”

說完,嚴言就打開櫃子,抱出一卷涼席和一個枕頭,轉身走出臥室,走進院中。

安歌握了握拳頭,沒有往外看,也沒有開口說話,拉燈躺到了嚴言的床上。

他的身體一度很僵硬,根本不敢伸展。他第一次和繆柏言上床,是在酒店的套房內。在他做服務生的酒店,繆柏言一眼看上他,扛起他就走,把他扔在床上。那天之後,繆柏言身上的味道,便開始成為他的噩夢。當他愛上繆柏言後,味道卻又成為萬般割舍不掉的想念。

他那時候特別害怕和繆柏言上床,他清清白白的一個人,為什麽要被人壓?為什麽還要被逼著去當大明星?他是想當明星,但不是那樣的明星。他不想當個總是被人嘲笑是個被包養的明星。

安歌根本睡不著,躺在黑暗裏躺了好久,也不知是幾點,臥室連著院子的門忽然響動。

他不敢動,上輩子最初的噩夢又來了。

嚴言走進臥室,走近床邊,似乎低下了頭。安歌緊張極了,明知嚴言不敢對他做什麽,卻又怕他真的做些什麽。嚴言看了他很久,又走離床邊,「窸窸窣窣」地不知拿了些什麽,似乎在翻他的書包?

這是要做什麽?

嚴言又關好門並回到院子裏,十分鐘後,安歌從床上坐起來,光腳走到窗戶後,拉開一絲窗簾,看清院子中的情形,他的眼睛驀地睜大。看了足有五六分鐘,他才又倒退著往回走。他坐到床上,往後仰倒,翻了個身,臉埋進枕頭中。

是嚴言的味道,卻也是繆柏言的味道。

味道也不會變嗎,哪怕隔著一輩子?

他閉眼,眼前卻還是月光下,開了兩支手電筒,坐在涼席上彎腰給他新書包書皮的嚴言。

安歌的雙眼緊閉,眼角有些許液體往下流,沒入枕頭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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